风 沙

天塌下来,等不到拥抱的灵魂只能在渐寒中冰冻。

假正经(二十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旻浩听罢一愣,随即开口道:“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不至于啊,我只说了我是你朋友,难不成他还能认识你身边所有朋友?”我不服道。

“这倒不是,”他重新站起来走到窗前,“只不过平常也没什么人来找我,大概,把你当成寻仇的了。”

果然,警察真是个高危职业,连带着邻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替自己隐瞒行踪。除非直接住到派出所去,不然在哪儿都不安生。

“那平时的话,也经常有仇家找上门来喽?”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很闲?”他转头的时候正吐出一口烟,呛得走近的我一阵咳嗽。

又哪句话说错了?难不成还不能问点日常了?

“对,我可闲了,马原说他今晚有事不能送你回来,我就特地翘了班过来把你送回家,买好东西给你吃,都伺候完你吃饭了还不滚,现在站在这儿给你骂,我可不是闲得蛋疼嘛。”说着我也没管他的反应,直接走出客厅,摔门而去了。

回学校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坐公交的,但我觉得还是多走几步路降降火气比较好。可这不走不知道,一走竟觉得小小的A市也并非方圆之地,反而变得更郁闷了,可更郁闷的事还在后头。

本来我的注意力是一直在前方的,但不知过了哪个路口,我就觉得身后一直有道影子。

得亏我行走江湖多年,从在暗巷被围殴转变成殴打别人的过程使我锻炼出反跟踪技能,才不至于像个没头脑一样在这边任人宰割。

我自然不会傻到回过头去和他打照面,毕竟我还没摸清楚人家的意图是什么,所以只能把自己藏到暗处,去观察明处的他想干嘛。

于是我偏离了应走的方向,侧身拐进一条巷子里,找好视角蹲点去了。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我紧盯着地上拉长的黑影,两手空空,似乎没有凶器,但我也不能保证东西是不是被他藏在了身上,等着遇上时再亮出来也说不准。

不过,就在我把自己调成战斗模式时,影子却突然停住了,再然后,他就调转了方向朝巷子外面走去了。

难不成是没发现我?

我探了半个头出去观察,只见那人穿着一件白T和一件黑色运动裤,瘦削的身影在秋风下更显颓唐。

哪怕现在我和他也许是敌对状态,我都不由得替他冷上几秒。毕竟就算是我这种从小在外面扑腾到大的体格,现在也都还老老实实地穿着两件套以防感冒。

不是说我记忆力有多差,实在是这个背影,并没有什么特点。

或许是我多心了呢?可若非有所企图,又怎么会跟着我走到这边?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还是准的。他的确是冲着我来的,不过目的嘛,不是我预估的那种暴力。

“肯出来了?”那头的人冷声道。

好吧,要怪就怪我发呆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怎么是你?”我看清走近的人道。

“你以为是谁?”他大概也觉得有些冷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不一会儿那片环着他的气体就被吹散了。

我以为……我谁都没以为……不过这时候还不能放下戒备。这人虽然不是我的仇家,但好像和李旻浩有点渊源,而且看上去是不太好的渊源。况且不到一小时前我还和人说我是李旻浩的朋友,现在搞不好他还会迁怒于我。

尽管我根本不知道他俩刚刚到底谈了什么,但不管谈了什么,我人现在反正是被气出来了,他的脸上也只看得到冷漠,想必刚才的对话不甚愉快。

“我,我没以为什么,请问你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明早还有课,我打着不要在外惹事的准备敷衍过去,但他却不打算放过我。

“你要和他一起走吗?”我经过他时他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肘道。

“走?和谁?”这一个问题里我基本只听懂了主语,还是个在这儿没起什么作用的成分。

“你——”

“你们俩干嘛呢?”

要不是这周围的一切再加上这对峙的氛围都不对,我还想撒个谎混过去,说我俩就是碰巧遇上聊点事,毕竟明面上我们都没携带什么斗殴器械,巡查的治安警最多是问几句话就放人走了。

可好巧不巧,这最不对劲的就是方才打断我俩对话的“治安警”,于是现在的场景又和一小时前的出租屋门口严丝重合了。

“我回学校。”反正又不是我跟踪谁,我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那人的问题。

“你学校是这个方向吗?”来人却不吃这一套。

“我绕个弯过来逛逛不行啊。”我懒得应付他,也不管那人信不信就张口胡诌了一句。

“那你呢?你又在这儿干嘛?”

站我身侧的男人微微垂首,虽然他没转过头,但显然是认出了那个声音,大概是估摸着快到了李旻浩的怒气临界值,终于开口道:“我,跟过来看看。”

喲,这时候倒是承认得爽快。不过,跟着我干嘛?

这正是李旻浩要问的,于是旁边的人再次开口道:“我来看看,他是不是会和你一起走。”

得,这跟没回答一样,反正我是听不懂。等下,和“你”?和“他”?“他”是李旻浩啊。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

“他不会和我一起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没弄明白没关系,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懂了最重要。既然如此,你们二位的纠葛能否别再牵连到我身上了呢?

我正要开口,就听见旁边的人说:“好,我不会再跟着他了。”

“……”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但是又和我相关。

“你也别再跟着我了。”

历经一晚上的起起落落,重头戏终于隆重登场,可这才演了个开头就拉帘谢幕了。

我旁边的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后回了句“好”,就转身走了,继而这个路灯一闪一闪的漆黑巷子里就只剩下男一号和打酱油的我了。

这时候怎么没人出来喊个“卡”?要知道没给剧本只能生演的路人面对镜头时连一分钟都能撑出——

“嗝——”

操!这怎么不对剧情走向呢?等下,剧情走向是什么?

“我都说了,火锅得我吃,你非不听。”李旻浩不苟言笑道。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那人刚才干嘛跟着我?”我板起脸正色道。

大概是我演技还不够纯熟,和李旻浩对视的那一秒我就直接破功了,这条死气沉沉的巷子也一时沾上了人味儿。

“他刚不是说了吗?”李旻浩缓缓移着步子靠着墙道。

“他刚说的我都没听懂,你再给我解释一遍,”这种时候无理取闹再合适不过了,反正不需要成本,再多说几句也无碍,“你要不说清楚的话,我就不让你走。”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手上虽然没什么动作,脸上的表情应该也够撑场面了。威慑力应该还是挺……强的吧。毕竟他现在是伤残人士,而我一个四肢健全的,就算是跑,他也跑不过我。

要说打嘛,再说吧……

反正现在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好,我说清楚。你一周后,或者说,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可能是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了。”

头上的灯还在闪,暗下来时我辨不出他的表情,可亮起来后我同样看不清,就像很多个梦中的那个女人在对着一个男人说“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一样,而我伸出手去捞回来的只有一团迷雾。

永远是个多远的期限我不知道,反正自从那天起的十年里,我都再没见过梦中的那个男人,直到现在,我对他的记忆也只剩下残缺的一星半点。

“你怎么了?”他拍了拍我的胳膊,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该说话了。

“没,没什么,”我努力找回正常的语调,“那你是,要走吗?”

“你——”大概是我笑着流泪的样子太惊悚了,他抬起袖子凑近我跟前晃了一下,把停在脸颊的液体都尽数擦去了才继续,“我被调去B市当刑警队队长了。”

“啊……”

B市就在A市隔壁,就因为人多了几个港口,城市发展水平就远比A市的强,是多少应届生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就算是在公安系统,哪怕说出去是平等的地级市,队长的含金量也是千差万别。更何况,他这根本就是直接空降到刑警队啊。到底得有多牛逼,才能从A市的小麻雀一跃成为B市的金凤凰?

敢情他是升职了,所以人人都一副可喜可贺的表情,独我一人被骗得团团转。哦不,几分钟前还有个人臭着脸走了。

“那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

“没必要,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值得高兴的事。”

哇塞,这还真是,升了一级,口气都变大不少。

“所以你还真是‘光荣’负伤了?”我脑筋转过弯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总归是有舍有得嘛,”应该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他重新改口道,“你的案底的事——”

“得了,你人都是B队的了,还想插手A队的事,省省吧你。”我毫不介意道。

“你才逼队的呢。”

“哈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你去B市,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开玩笑归开玩笑,脑路恢复正常状态后的我并没忘记这两件事之间有着某些我不知道的联系,毕竟我人都还站在这黑魆魆的巷子里呢。

“他,他是我前男友。”


评论

热度(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