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沙

天塌下来,等不到拥抱的灵魂只能在渐寒中冰冻。

假正经(二十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怎么,不欢迎啊?”来人用烟盒点了点桌面道。

我自然不是不欢迎,毕竟进门是客,但摸着手底下的本子,我依旧没忘正事,“要记可以,你先把上次的给还了。”我指着本子上的数字挑眉道。

“行,那就和这个一起,把所有的都清了。”

把所有的都清了。

我扫码的手一顿,几秒后重新把机器往下调,对准眼前的二维码扫了过去。

共收款78元,给这个本子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那人买完东西后却不急着走,撕开烟盒包装往外取了一根烟,熟练地将其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稍过片刻后又把它归于原位。

什么情况?来这儿摆造型来了?

“你晚上有空吗?”原来是有事要说。

“有吧,怎么了?”我说不上是期待还是担心更多,不过按概率看,李旻浩找我大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通常情况下还逃不开派出所这个地方。

不过现在嘛,他人既然已经不归派出所那边管了,我应该也不会被请到那边“喝茶”吧。

不管怎么说,他就算调职到了B市,干得也依旧是警察这一行。警察和小偷碰一块儿,任谁看都不会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你什么时候下班?”他避开话题道。

“一会儿,”我看了眼手机道,“半小时后吧,你很急?”

“不急,那等你下班了我再过来,”说着他就出了门,临了才开口道,“有事的话,微信找我。”

我没回他,由他去了。

这句话本身问出来就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平常老百姓也不会随便找警察。要真出事了,才会想起有个电话号码可以求助。不过,正常人这一生里应该都不会希望自己有机会拨出这个号码,我亦如此。

虽然我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都在祈祷无事发生,但多少诚心都抵不过李旻浩那张开过光的嘴,以至于事发后我都不知道该怪他无心说出了那句话还是自己有意轻视了他的交代。

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受A市分管,但要说出了事,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肯定还会是他。不单单因为我俩有一段谈不上亲近但也绝不是陌生的关系在,更因为那人前脚还没走多久呢,后脚就有人把我撂了。

准确地说,是把收银台给撂了。

年关将至,各店都有老板嘱咐过自己的员工要多多注意进门的客人,指不定就有哪些个胆子大的穿了件中空的衣服,把东西一揣口袋里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到时候别说没有年终奖领了,这个月辛辛苦苦赚来的提成都不一定拿得到。

每当想起这个,我就会格外提起精神做事,以求安安稳稳度过这个暖冬,迎接自己的丰厚的血汗钱。

可不巧的是,我赚的是血汗钱,人家来偷东西的小贼,到手的更是用血汗换来的回报,就是有点不好的,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我边捂着肚子边安慰在一旁大哭的进财时还在想:钱要都这么好挣,早知道我也去当个货真价实的小毛贼,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得了,省得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一个月下来到手的还不够人辛苦半个月挣得多。

当然,最后结论还是,我没那个胆子,更没那种一步登天的想法。毕竟。我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党,没有那种逢年过节要提礼走亲访友的压力,不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抢钱的人不会管你是什么党什么族的,反正,时机对了,抢就是了。

只不过,做事情,还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有了,其他两样都是逆着运来的,最后总得遭殃。不幸的是,我还没能看到干坏事的人遭报应呢,自己就先成了池鱼。

不行,我不能成为池鱼,那样会被猫叼走的……

可是猫会游泳吗?我在池塘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没过一会儿,我睁开眼还是看见了一只猫,不过看样子不是要把我吃掉,那是要干嘛……

再度睁开眼时,和闭着眼睛时并无两样。

同样的漆黑,不同的是能听见周围有声音。声音不大,像是从不远处传来。我正想着坐起身循声望去,双手撑床的动作却像扯到了某些裂口,隐隐有痛感从腹部传来,惹得我倒抽了一口气,也终于让门口的人发现了我的动静。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来人在把我的肩膀按回床上的同时也很有眼力见开了床头的灯。

废话,你们关着灯说话,我可不得起来看看是谁在那边。不过现在总算看清来人了,我却更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清醒。

“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被一只猫……

“还问我怎么来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躺这儿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那话说出口有多不孝,居然有儿子不希望看见自个儿妈的。不过,我怎么躺在这儿的……

“我记得有人进超市来偷钱,然后我就去拦他,再然后我就感觉小腹一凉。对了,还有进财在哭,然后——看见了一只猫?”我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结尾有些猎奇,怎么都不能在一场人肉搏斗之间突然蹦出来一只猫吧?

“什么一只猫,”我妈纠正道,“是李队长救了你,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吗?我不过是把他一个人说成了一只猫,我也不知担上“不知好歹”这个罪名吧。更何况,你儿子要是不识好歹,那能当机立断叫他过来嘛。

不过话说回来,救我的猫——人呢?怎么这种出风头的时候他反而不见了。

“别找人,”我妈这时候倒是机灵,“人李队长家里有事,现在已经回家去了,感谢的话等他来了再说吧。”

我没想着要和他道谢……这么想着我还是用手去够了够床头的手机,点亮了才发现,原来我昏迷了——

“妈,我睡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可能睡得有些多了,已经忘了受伤那头是几号。

“快两天了,”我妈大概是见我还有精神和手机进行正常交流,稍稍泛滥了先前暂时遗忘的母爱道,“你说你,这一醒来就看手机,也不知——”

我立刻举起手机在眼皮底下晃了晃,解释道:“您不是让我感谢人家吗?”

我妈大概也没想到我这效率,就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做了多口是心非的事。

其实也没啥,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却彰显了无尽的客气与疏离。但不管怎么说,这应该也算是救命之恩吧?这人民警察的使命还真是够神圣的,我甚至要怀疑李旻浩是不是走哪儿哪儿准出事?不然怎么回回我见血,都能被他撞上?

对面没有马上回复我,这个点也许已经睡了,又或者在忙别的。我也不急,毕竟一睡就睡出了自己的闭眼记录,所以现在只好百无聊赖地翻起和李旻浩那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来。

不算这次见面的话,聊天截止到他那个诡异的猫咪表情包那儿。要算上这次,其实也没多上几页。更何况我受伤时上直接给他发的语音,在有限的60秒里,我已经逻辑清晰地把事发经过都说了一遍。

那时候的时间是17点47分,离我下班连一刻钟都不到。所以那时候他要么是在来找我的路上,要么就是准备出门了。总之我现在还能精神抖擞地玩手机,真要算那肯定有一半是他的功劳。那另一半嘛,自然要算到我记得给自己止血以及叫警察身上。

那边给我发来的也是语音消息,不过我现在倒记不太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我打算重新点开那几条白框听一遍。

听到第三条时我才想起来,在场的不止我一个,我赶忙问道:“妈,进财呢?就是那和我在一块儿的小男孩,他是老板的儿子。”我没记错的话,我在发语音时,那小屁孩还在一旁放声大哭呢。

“你说他啊,他回家了。小家伙吓得不轻,你们老板说要休业一周,好像也给他儿子在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这回可爽了,一星期无作业负荷,进财这小子肯定乐坏了。不过要付出见人倒在血泊里的代价,想想又确实有些大。总归他没事就行,反正我挨那一刀,怎么说也算是护着小的了。

说来还是因为我点背儿,我那时要没叫进财看店,自己跑里间去上厕所了,那小贼见着柜台有人也肯定不敢进来犯事啊。

可我偏偏没料到小孩子玩性一上来就什么都管不着了,总归是山中无老虎,就连猴子都躲树丛上厕所去了,领地可不就被人侵犯了吗?

总之我上完厕所出去时,柜台没看着小鬼,倒是见着悍匪了。

他鼓捣完收银机还想着翻别的地方时,就被我砸了一脑袋。

这时候就看出来这么些年来我干架的优势来了,也就是平常我看着是一副弱鸡模样,真比拳脚我指不定能干到几个大汉呢。

当然,这是在说双方都是赤手空拳且没人拖后腿的情况下。

而眼下我显然处在了最恶劣的下风,我空拳人持刀,我有后顾之忧人无猪队友。总之我在看见门口拿着个不知哪来儿的变形金刚的进财时,只道人生无常,接着就有浓重的惋惜油然而生。

我怎么就越过了纯生拿起了另一个箱子里的农夫山泉呢!

我也就愣神了这一秒,就被转身而来的人捅了一刀。幸好是不深的,因为那人另一只手还捂着后脑勺呢,现在手必然有些发虚。

接着我就追了两步出去,才终于停下。

钱肯定是追不回来的了,我现在能捡着条命回来都是万幸了。不过钱倒无所谓了,得亏是时代发展迅速,大家在用上了智能机的同时不忘进行电子支付,拿着现金来超市买东西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那个歹徒,捅我这一刀拿回去的钱大概还抵不上我上班一周的薪水。

这可真是不划算。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来抢超市?我觉得菜市场大妈口袋里的钱没准都比收银柜里的多。

“嗡——”被我反扣在被子上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感觉怎么样?”又是个答非所问的回复。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末了我重新补上一句,“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呢。”

“人抓到了,是流窜犯。”

“……”敢情我的回答并没有让人回复的意思?

“你之前找我干嘛?”这是在问本来约好的“今晚有空”,这回总能挨个边回答我了吧。

“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说。”

我本来还想问一句是不是家里那边出了什么事,但一想到如果真要涉及家事,那我更不好扯着人在这边闲聊了。于是,我只是回了句“好的,你先忙”,就翻过了手机。

不过,我怎么觉得他的情绪比我这个快半身不遂的人还要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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